燈光昏暗的房間，粉色薔薇從女孩眼前滑過。黑暗中，最先亮起的，是她的眼睛，藍色、會發(fā)光、會閃爍的眼睛。它能變幻成紅、綠、紫、白等不同顏色，或直接當(dāng)手電筒用。

會發(fā)光的右眼，成為90后女孩昕瞳尋找同伴的暗號。越來越多的人找到她，其中絕大多數(shù)，都因種種原因，只有一只眼睛能視物。

昕瞳發(fā)光的右眼也不能視物。18歲那年， 一場意外，讓她永遠失去了一只眼睛。對于已練舞十年的舞蹈生來說，原本的夢想和職業(yè)生涯就此夭折。

18歲前，她在春晚類節(jié)目和北京各大綜藝的舞臺上起舞。如今，她的右眼一片空洞?？臻g感變差，容易踩空，崴腳。技巧性太強的動作，會讓佩戴的義眼片飛離眼眶。

她的世界縮成2.5維，夢想被迫轉(zhuǎn)彎，可她決定和命運和解。

于是，眼前的世界又變了。

那些聲音迅速涌向她。鼓勵，驚嘆，還有越來越多的咨詢和求助。

他們曬出自己的假眼，詢問昕瞳能否幫忙改造。眼片躺在手心，薄薄一片，眼白、血絲、虹膜一切都與真正的眼睛無差。也有人失去一只眼睛后，礙于種種原因放棄佩戴義眼片，但現(xiàn)在，他們改變了主意。

吸引他們的，是昕瞳像手電筒一樣閃著光的右眼。

昕瞳的改造靈感，源于一個外國博主。對方因癌癥失去左眼，安裝義眼后，將其改造成手電筒，還稱它為適合在黑暗中閱讀的“鈦骷髏燈”。

這太酷了。一個月后，昕瞳有了會發(fā)光的眼睛。對她來說，改造很容易，只需一個磁吸燈就能完成。

手從眼前劃過，眼睛亮起。十幾秒的視頻，只有配樂，沒有解說，卻迅速在全網(wǎng)傳播起來。數(shù)萬人涌向評論區(qū)。

機械飛升，神之義眼，賽博朋克天使眼。這只會發(fā)光的眼睛被賦予無數(shù)新的名字。網(wǎng)友們建議昕瞳在眼片里加微型監(jiān)控、電腦，向更賽博的方向進化。

他們更好奇，如何才能擁有一只這樣的眼睛？

而留言里躺在手心的義眼照片，清楚提醒著所有人，這不是一只真正的眼睛。

義眼，先天性眼球缺失或因疾病、事故導(dǎo)致眼球萎縮、變形、摘除的單眼人群，佩戴的假眼。它不能恢復(fù)視力，只能修補眼睛和面部缺陷。

更多時候，一起修補的，還有他們走在人群中的尊嚴(yán)與自信。

在中國，單眼視力障礙人士超過500萬人，需佩戴義眼的將有近百萬人。昕瞳是百萬分之一。2013年，18歲的昕瞳因一場意外，永遠失去了右眼，也失去了作為舞蹈演員站上舞臺的機會。

現(xiàn)在，那盞聚光燈又一次亮起。她成為一名義眼片制作師，站在了能被更多人看到的地方。

發(fā)光的眼睛，吸引了許多單眼人士或他們的家人朋友。但他們并不想變得特別，而是想變得平常。戴上義眼片，看起來和普通人無異。

昕瞳的工作，就是定制這樣的眼片。仔細比對眼睛的尺寸、顏色，繪制虹膜、血絲和黃斑，確認(rèn)眼神的方向，盡最大可能一比一還原每個人的原生眼睛。而眼片標(biāo)準(zhǔn)，與自己右眼的眼片無差。

工作中的昕瞳

她的工作室開在北京亦莊的眼科醫(yī)院旁邊。郊區(qū)新城，道路寬闊，街邊飯館、便利店都沒什么人，只有眼鏡店門前圍滿測視力的人。附近的房租因靠近醫(yī)院漲了不少。

小區(qū)、街邊、醫(yī)院，昕瞳常能看見父母帶著兩三歲的孩子看病。有些小朋友還沒好好打量過這個世界，就因為眼癌摘除了一只眼球。

昕瞳也會在工作室看到他們。一個五歲的男孩，剛做完眼球摘除手術(shù)。因為誤以為又來了醫(yī)院，常躲在母親身后。最初，一旦碰觸他的眼睛，他就嚇得大哭。清楚緣由后，他仰頭詢問：“阿姨，你能給我做一個漂亮的眼睛嗎？這樣我的眼睛就回來了?！?/p>

眼片佩戴后，比起孩子，更激動的往往是父母。終于可以放心回家了，有了與常人無異的眼睛，就不必擔(dān)心孩子回去后被說三道四，再受傷害。

成年人一樣怕被傷害。有的女孩進門時，壓低帽檐、碎發(fā)遮眼或眼神一直躲閃。一只太假的眼睛，帶走了她們的自信。

也有人把百分百還原眼睛，當(dāng)成事業(yè)。有女孩來昕瞳的工作室前，輾轉(zhuǎn)廣州、深圳、武漢等多個城市，換了七八家機構(gòu)的眼片，希望做出完美的眼睛。昕瞳用了正常制作兩倍的時間，最后，女孩給她打了95分，沒達到她心中的滿分。

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一模一樣的眼睛。昕瞳會拒絕那些做一模一樣眼睛的要求?！白霾涣?，假的終究是假的。”

昕瞳制作的眼片

失去的人，希望有機會一比一還原缺失的眼睛。雙眼正常的人，卻開玩笑稱，想將一只真眼換成會發(fā)光的假眼。評論區(qū)立刻有人回復(fù)。

“我和你換。如果有一只正常的眼睛，我的人生或許會不一樣?！?/p>

“我也一樣，做夢都想知道兩只眼睛看世界的寬度是什么樣子。”

18歲那年，昕瞳看世界的寬度被縮減了一半。此后6年，她戴著眼片，卻幾乎沒怎么關(guān)注過消失的右眼。

那牽連著她不可實現(xiàn)的夢想。

2013年年末，昕瞳隨父母回山西老家過年。過往春節(jié)時，她和舞蹈學(xué)校的同學(xué)常在北京準(zhǔn)備各類演出彩排。父母家人守在電視前，在星光大道或某個央視的晚會里，尋找起舞的女兒。

難得回家，昕瞳卷了頭發(fā)，換了新衣。可忽然失靈的剎車，把她甩出車外。疼昏過去很多次后，再醒來，她被要求在眼球摘除的同意書上簽字。昕瞳想盡力保住看不見的眼球，卻得知，再耽誤下去，會影響健康的左眼，導(dǎo)致永久失明。無路可選。

術(shù)后，太陽穴、眉心、肩膀、腿，都被縫了針。全身的痛感襲來時，昕瞳首先想到的還是右眼。它被用紗布擋住，連黑色都看不到，只?？斩础?/p>

“我才18歲，眼睛為什么一下子就沒了？”

眼前不一樣的世界讓她煩躁不已。

她形容自己能看到的世界被縮減為2.5維。距離感和空間感變差了。走路不能走直線。下臺階會因估算錯高度而踩空。暗一點的地方要開手電筒。水經(jīng)常會倒在水杯外。

還有一些事，嘗試后才知道不可為。羽毛球、網(wǎng)球凡是空中拋來的80%接不住，投籃幾乎不中。她還看過一場3D電影，戴上眼鏡，眼前影像重重，什么都看不清，她堅持到散場，暈暈乎乎。此前，醫(yī)生從未告訴她，這些做不了。

右眼發(fā)脹的眼片讓她想落淚。她一度進入自衛(wèi)模式，敏感，容易發(fā)脾氣，不愿出門。父親勸她出門走走，她立刻嗆聲：“下去干什么？讓別人看我的眼睛嗎？”

父母無法分擔(dān)難過，只有陪伴。母親變著法做好吃的，父親每次回家給她帶禮物，一束花、泥人或小零食。家人把她當(dāng)平常人對待，昕瞳開始有意識地改變，聽歌，健身，重新練起舞蹈基本功，隨著身體一點點發(fā)生變化，自信也回來了。半年后，她主動提出回校。

昕瞳返校時，還帶著紗布

球類運動打不好，她不再堅持?？伤€想繼續(xù)跳舞，哪怕她再沒可能成為舞蹈演員了。

從小到大，她為此吃過很多苦。小學(xué)時，她參加過各類興趣班，堅持下來的只有跳舞。升初中前，十歲出頭的女孩，設(shè)法說服了父母，一個人來北京封閉式管理的藝校學(xué)舞。

十五六歲，那些不能回家的新年，她和同學(xué)們每天6點起床，深夜12點回校，穿著舞蹈服蹲在演出場地的各個角落吃盒飯，休息時，就直接躺在地上睡一會。演出沒有津貼，但昕瞳總是報名最踴躍。她長得漂亮，需要表現(xiàn)力的舞蹈尤其擅長，總能入選。

受傷后回學(xué)校，昕瞳沒再過舉手。她想，舞臺燈光下，展現(xiàn)出的是不美觀狀態(tài)，會被人看到。她覺得沒人會選她，漸漸也不愛上舞臺了。

可她沒有一天放棄過跳舞。她還要為此吃更多苦。

空翻、平轉(zhuǎn)，曾經(jīng)熟悉的技巧性動作動作，如今變得費力，撞到墻、踢到鐵桿或摔倒、崴腳變得稀疏平常。

課后、吃飯時間、節(jié)假日，她用了原本兩倍的時間，帶著一身傷和常年作響的腳骨關(guān)節(jié)，再次重新熟練掌握那些技巧。

昕瞳練舞

也會有意外發(fā)生。中國舞中，平轉(zhuǎn)是必學(xué)技巧，對轉(zhuǎn)速有很高要求。一次課上，快速的旋轉(zhuǎn)中，眼片從眼眶飛出。她第一時間停下，捂住充血的眼睛。室友們滿教室地幫她尋找眼片，剩下的20多名同學(xué)一臉疑惑地看著，小聲討論，連老師都不明白眼前的一幕。

又一次，她想起自己和別人不再一樣的人生，在宿舍放聲痛哭。

那之后，她開始意識到，眼片也需要保護。

2019年，昕瞳戴了6年眼片后，才發(fā)現(xiàn)那是只并不合適的眼睛，甚至有損容貌。

此前，她很少仔細打量右眼。

車禍后最初半年，她怕被人看出兩只眼睛不同，在眼片外又遮了一層紗布，蓋住整個右眼。欲蓋彌彰的做法，反而讓不懷好意的路人沖她喊：獨眼妹、海盜。她大聲懟回去：你全家都適合當(dāng)海盜。

眼片飛落后，昕瞳開始避免太過劇烈的運動，以保護它。但僅限于此。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舞蹈和未來人生上。

健身成為昕瞳的解壓方式

眼片限制的高難度動作，影響了她的藝考。畢業(yè)求職，簡歷也屢屢被拒之門外。最后，一個舞蹈輔導(dǎo)班的老板被她的自信感染，決定錄用她，從前臺做起，到助教、老師。即便如此，依舊有家長偷偷找老板抱怨，希望換老師。昕瞳不肯后退，幾個月的試用后，家長找到她道歉，承認(rèn)過去對她存在偏見。

那時，昕瞳的義眼一眼就能看出與正常眼睛不同。孩子們知道她受過傷，面對新來小朋友的提問會幫忙搶答：老師的眼睛受傷了，你還問老師會傷心的。

相比其他舞蹈老師，昕瞳的起舞反而給了小朋友們更多的自信和感染力。而昕瞳也從小朋友那，獲得了更多把內(nèi)心打開的勇氣和自信。

2019年，昕瞳認(rèn)真對鏡打量，這才逐漸意識到，她的義眼不美觀，甚至是不太合適的。眼片顏色和她正常眼睛顏色不同，眼睛分泌物增多，眼腔發(fā)炎，還長了許多息肉。

她試圖尋找補救的辦法，查閱文獻、資料，去醫(yī)院、相關(guān)機構(gòu)咨詢，還加入了單眼人群的群聊。

過去6年，她陷在自己的難題里。第一次，她發(fā)現(xiàn)有這么多同伴。眼睛的原因，讓昕瞳迅速交到了許多朋友。他們有共同話題很多，共鳴點也相似。只有一點，很多人比她想象中還要自卑。大部分是因為那只缺失眼睛和太假的眼片。她看了看自己的眼片，確實也很假。

昕瞳原本只是詢問意見，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，之前不合適眼片傷害了她的眼睛，眼臺需要摘除。眼臺是眼睛的支撐底座，摘除后，假眼睛會明顯凹進去。手術(shù)后，昕瞳的右眼戴上眼片也不能轉(zhuǎn)不能眨眼了。在受損的眼睛情況里，這是相對較差的一類。

昕瞳又戴上了眼貼。這次，沒有害怕和焦躁。她有了前行的方向。

昕瞳

2020年，昕瞳放棄了每天8小時的高薪舞蹈老師工作，投入全部精力學(xué)習(xí)義眼片的專業(yè)制作技術(shù)。

在她看來，這是一門真正有意義的技術(shù)。更重要的是，她就是義眼佩戴者，更能感同身受，了解眼片的意義，也比任何人更想做出逼真的眼片，幫助和她一樣的單眼群體，還原容貌，重拾自信。

作為同伴，她清楚知道那些隱秘而不被包容的求職困境?？脊珓?wù)員、教師崗位受限，哪怕通過筆試面試，也有很大概率在體檢環(huán)節(jié)出局。不合適的眼片會導(dǎo)致嚴(yán)重的大小眼、分泌物增多，有時只是眼片本身看起來假，就會被用人單位拒之門外，連服務(wù)員都做不了。

市場上又良莠不齊。昕瞳當(dāng)年聽信所謂專家推薦，最后卻摘除了眼臺。這幾年，她聽到了更多人的講述：態(tài)度差的、敷衍的、眼片材質(zhì)差的。

雙眼正常的人覺得，戴上就行，別要求太多。單眼缺失的人才能體驗到，那只太假的眼睛，帶來的是指指點點和工作、生活、婚戀自信的全面崩塌。

從基礎(chǔ)的色彩學(xué)起，每一步都經(jīng)過上千次訓(xùn)練。缺失右眼，讓昕瞳對色彩沒那么敏感，她去學(xué)繪畫，反復(fù)琢磨色調(diào)。眼白、虹膜、紅血絲粗細走向，再一筆筆還原眼球的模樣、顏色，每一步都要想辦法無限接近那只真實的眼睛。而她的眼睛，是最好的練習(xí)對象。

學(xué)習(xí)兩年后，昕瞳做出了合適自己的眼片。新的眼片不再壓迫下眼皮，眼睛的顏色、眼神的方向都無比自然。

鏡子前，昕瞳逐漸接受并喜歡上那只不太一樣的眼睛。

如今，她的眼睛有時呈現(xiàn)銀白金屬的質(zhì)感，有時像手電筒或霓虹一樣發(fā)光、閃爍，有時會戴上《火影忍者》里進化后的萬花筒寫輪眼。還有些時候，如果你盯著她，會發(fā)現(xiàn)她的瞳孔里藏著一個振翅欲飛的百變小櫻。

昕瞳的小櫻眼片

她不介意那些詫異的眼光了。如果可以，她甚至希望更多人看到她和她的科普，少走一些彎路，更早一點直起腰前行。不要再被焦慮和自卑支配。

微信列表里的紅色提示仿佛永遠消不完。人們發(fā)來眼片圖和自拍前，總會先問一句，是昕瞳本人嗎？

他們循著視頻找來，視而不見助理的聯(lián)系方式，只相信這個和他們情況一樣的女孩。

最初拍視頻記錄時，同行前輩笑她像丑小鴨一樣在出丑，會被人暗地取笑?，F(xiàn)在，嘲笑有了最好的回擊。

武漢、廣東、內(nèi)蒙、山東，他們從全國各地趕來北京。

穿著粉色棉服的小女孩，久久看著鏡子里的自己：真不錯，我的眼睛真漂亮。5歲男孩，拿著鏡子歡呼：“謝謝魔鏡，把我的眼睛變回來了。”他以為眼睛回來是鏡子的功勞，臨走非要帶走那面鏡子。28歲的男人，眼球萎縮20年，今年才第一次看到、知道并最終選擇佩戴上眼片。

昕瞳幫忙配戴眼片

還有很多來到這的人，想要修復(fù)的，不只是眼睛。

昕瞳記得有個女孩，戴上眼片后，笑著笑著就哭了。她換過很多眼片，現(xiàn)在，終于可以和心愛的人結(jié)婚了。男人其實不介意。但太假的眼片，讓她沒自信和愛人牽手。

父親為了女兒來到這。“我平時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，但我的女兒覺得我的眼睛有一點奇怪，我是非常在乎她愛她的，所以考慮改變一下自己的樣子?！?/p>

昕瞳也不在意外界的眼光。過馬路時，因右眼視線導(dǎo)致和行人、自行車相撞，她會自然地解釋，這邊的眼睛看不見。有人讓她降低擇偶標(biāo)準(zhǔn)相親，她反問：“我差在哪了？憑什么將就？”

自卑從昕瞳身上消失了。她調(diào)侃這份自信可能帶著點不管不顧的自私?？蓪嶋H上，她只是不再過多考慮別人對她眼睛的評價。

這讓她過得比從前快樂許多。

昕瞳起舞

她研究網(wǎng)友評論，研究動漫、小說，改造各種閃閃發(fā)亮的眼片。她繼續(xù)起舞，在舞蹈教室、在山間、在夜晚的路燈下、在大雪紛飛的北京、在人流熙攘的公園，高興時便起舞，坦然接受那些打量。

2022年11月下旬，她一夜間成為全網(wǎng)打量的對象。視頻中，芯片從眼片劃過，右眼亮起，再劃過，燈光閃爍。女孩笑著撩了撩頭發(fā)，配文是：你要永遠相信光。

漫長被隔離的冬天里，人們確信，在她的眼里找到了光。

各媒體快速跟進。央視扛著攝像機來到她的工作室。時隔多年，她再一次出現(xiàn)在央視的鏡頭里。單獨的訪談，還有跨年主題曲里，一閃而過的片段。

遠在家鄉(xiāng)的母親，終于又在電視機上看到了女兒。這一次，她不用再努力從伴舞里分辨孩子的身影。她穿著工作服坐在鏡頭前笑著講述這一路坎坷，任誰也不會忽視她的存在。

昕瞳的朋友，也在電視上看到了她

事實上，媽媽可以在鏡頭里看到兩個不同的她了。一個是過去跳著歡快舞蹈的小姑娘，一個是如今笑著幫別人撐傘的魔法義眼女孩。

10年前失去的眼睛，仿佛回來了，以更明亮、更耀眼的方式，被昕瞳找了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