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震回來了。

闊別熒幕許久，她出現(xiàn)在了湖南衛(wèi)視的一檔音樂綜藝中。

記憶里緊貼頭皮的高馬尾變成了乖順的鎖骨發(fā)，颯爽不羈的北京大妞，也穿起了優(yōu)雅的裙裝。

肉眼看上去，田震似乎變了。時光讓她的臉龐不再年輕，性格上也多了些似水的溫柔。

一切似乎又沒有改變。她唱起了那首《執(zhí)著》，熟悉的味道涌至耳畔，帶刺的玫瑰依然鏗鏘。

一曲唱罷，同來參加節(jié)目的鄧紫棋說：“在你的歌聲里邊，好像可以聽到你心碎的時候，聽到你掙扎的時候，聽到所有人為你鼓掌但你孤獨的時候，好像全部都聽到一樣?！?/p>

田震看著她，沒有說話，眼神復(fù)雜。

“孤獨”這個詞出現(xiàn)在田震的生命中，是很早的時候了。

那時她只有八歲，突然被塞進了鋼筋水泥的城市。田震曾說：“我的魂丟了，丟在了我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?！?/p>

她口中的地方，是北京郊外的門頭溝。而回看田震的人生敘事，不難發(fā)現(xiàn)，童年的經(jīng)歷幾乎占據(jù)了她全部選擇的主觀誘因。

這就說來話長了。

田震舊照

1966年，田震出生在北京一個軍人家庭，父親是職業(yè)軍人，母親是戰(zhàn)旗歌舞團的獨唱演員。

剛出生一個月多點，田震就患上了蜂窩組織炎，父母在郊外找了一個奶奶照顧她。再往后，因為工作太忙，顧不上嬌弱的小女兒，索性將田震送到了門頭溝的姑姑家。

來到門頭溝的那一年，田震兩歲。

自有記憶以來，田震就是跟著姑姑姑父一起生活，姑姑沒有孩子，對她視如己出，久而久之，小田震心里也覺得，“姑姑與姑父，就是我的爸爸媽媽”。

少年時的田震（右一）

田震曾多次表示，如果人生有再來一次的機會，最想回到的就是童年時期。她說，“童年就是漫山遍野的金色”。

桃花、杏花，爛漫在山坡上，小河、溪流，清澈在村莊后，有志趣相投的伙伴，還有淳樸可親的鄰里鄉(xiāng)親。那一方山水，把靈性和野性交給了田震。

每每談到童年，田震的語氣倏然天真，大大咧咧的腔調(diào)里都會多出幾分認真。

8歲那年，為了上學(xué)，父母把她從農(nóng)村接回了城里，住進了樓房。野慣了的小馬突然被塞進了“鴿子籠”，田震倍感不安。

陌生的父母讓她局促?！袄咸鞝斪屛夜芩邪职?，管她叫媽媽，但是切身的真實情感，我絲毫沒有。”

城市里的生活也讓她無所適從。

鄰居們大門緊閉，幾乎沒有交集。她在樓下跳皮筋，媽媽看到了，也要指責她是“瘋丫頭”，“哪個城里的小女孩像你這樣瘋瘋癲癲的”。

田震舊照

很長一段時間內(nèi)，田震與父母的關(guān)系都是擰巴著的。

田震有三個哥哥，都是溫文爾雅的性格，父母自然也想把小女兒，往溫順的路上引導(dǎo)。

母親給田震買了漂亮的裙子，田震不穿，就要穿自己的燈芯絨褲子。一來二去，父親生了氣，拿起剪刀，把褲子剪碎了。

當天晚上，田震就偷拿了父親的五塊錢，第二天一早，獨自坐車回了門頭溝的姑姑家，抱著姑姑的大腿，痛哭流涕。

被父母“扭送”回城的路上，母親問她為什么不愿意住在城里，田震說：“我討厭城市，城里人太虛偽，一天到晚就講什么理想?！?/p>

父親問她：“難道你沒有理想嗎？”

田震說：“我的理想就是趕緊想辦法掙錢，等掙到3塊7毛錢我就自己買票，回門頭溝老家！”

但理想遠大，沒錢寸步難行。

在城市里生活了幾年，田震再硬的刺也被泡軟了幾分。她開始選擇主動融入，模仿著學(xué)校里的女同學(xué)，盡可能地扮演著乖巧的女孩子角色，日復(fù)一日，越來越壓抑。

“那不是真正的我?！碧镎鹦睦锩靼?。

田震舊照

“好孩子”當了幾年，田震考上了北京大學(xué)附屬中學(xué)。誰知剛考上沒多久，一個噩耗傳來——

姑姑去世了，田震的天塌了。

全世界最愛她的女人不在了，之后，田震也成了“不良少女”。

17歲那年，她剪掉了自己的長發(fā)，頂著板寸頭在街上橫沖直撞，再之后，她高考落榜，拒絕復(fù)讀，全家頭頂上罩著烏云，一片慘淡。

恰在此時，另一個女人走進了田震的生命里。

田震舊照

田震曾多次稱贊過鄧麗君。

稱贊她的唱腔、吐字、選歌，甚至鄧麗君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在田震眼中都是美事，她還說，“流行音樂的代名詞，就是鄧麗君”。

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，鄧麗君是全民公認的天后，田震自然也是她的粉絲。

某天，她在家里唱鄧麗君的歌，被母親聽到了，母親毫不留情地評價道：“你和鄧麗君的聲線完全不同，你絕對唱不了鄧麗君的歌。”

一盆冷水澆來，但田震沒有被打擊到。

1984年，田震將自己翻唱的鄧麗君的歌曲錄了下來，寄給了中國唱片公司，公司里一位音樂編輯聽到了，恍如真人。她們決定為田震錄一盤盒帶，也就是《荒城之月》

田震《荒城之月》封面

這張專輯里就有鄧麗君的歌曲，但田震嗓音甜膩，與原唱幾乎沒有區(qū)別。再之后，她趁熱打鐵，接連推出了兩張專輯，同樣走的是模仿路線。

于是，母親的評價又來了：“不管你模仿得多么像，那都是鄧麗君的風格?！睋Q言之，賺再多錢，那也不是你田震的功勞。

這話一出，算是戳中了田震的心窩子。

那些年，內(nèi)地的版權(quán)意識淡薄，大部分歌手都是靠模仿起家，“男學(xué)劉文正，女學(xué)鄧麗君”，還夾雜著幾個學(xué)蘇芮的。

田震心里也明白，要想唱出名堂來，就必須得有自己的作品，也要有自己的風格。

直到1986年，20歲的田震遇到了一首歌，《最后的時刻》。

這是一首真正意義上的原創(chuàng)流行歌曲，作詞者是曾寫出《讓世界充滿愛》的陳哲，由時任中錄公司的音樂編輯董興東作曲，但當陳哲帶著這首歌找到田震時，雙方心里都沒有底。

田震剛開始想拒絕：“大陸就沒有自己的流行音樂，行嗎？”

只是一旁的音樂制作人吳海剛十分積極地推動，田震也就走進了錄音棚。而她一開口，控制室里就響起了一片掌聲，在鼓掌的人中，就有崔健。

崔健聽完田震演唱這首歌，留下一句：“她找到了自己”。

《最后的時刻》是田震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首作品，也被她形容為是“歌唱路上的第一座里程碑”。

她很少公開演唱這首歌曲，像是少女捂著自己難說出口的青澀情事，她說：“我舍不得碰它”。

因為這首歌，田震名聲大噪，被邀請進入了中國廣播藝術(shù)團電聲樂團，但沒過三個月，她又辭職了，因為受不了同事間的彎彎繞繞。

“我記得我辭職的那天，突然覺得天怎么那么藍呢，如此的自由。”

她不在乎這個單位有多光鮮，辭職之后要如何謀生，她只知道，沒有人可以逼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。

但好在，一陣風刮了起來，接住了田震搖搖晃晃，又莽莽撞撞的人生。

1988年，是華語樂壇上一個特殊的年份。

這一年，中國香港樂隊Beyond在首都體育場舉辦了在內(nèi)地的首場演唱會。只是，開場還沒一半時間，臺下觀眾就走了大半——北京人聽不懂粵語，也沒人關(guān)心Beyond在香港有多知名。

直到黃家駒在臺上唱了一首崔健的《一無所有》，嗓音渾厚，腔調(diào)十足，臺下的觀眾才止住了離開的腳步。

那時，內(nèi)地觀眾最喜歡的，正是這粗礪的感覺。

1989年，Beyond在內(nèi)地演唱會上再唱《一無所有》

同樣是這一年，華語樂壇上出現(xiàn)了一張專輯，《陜北1988》。

相比于港臺地區(qū)精美的MTV，這張專輯的制作或許并不精致，但意義非凡。

《我熱戀的故鄉(xiāng)》、《黃土高坡》、《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》、《信天游》……這些歌曲掀起了勢不可擋的風潮，而這張專輯中共12首歌，僅田震就唱了五首。

時至今日，田震都形容“西北風”是中國樂壇一次巨大的成功。

“我不知道它是有意識，還是無意識地，把一些民族音樂元素很濃的一些東西，融入到流行音樂里面。”田震說：“它是我們內(nèi)地有流行音樂以來，最好的一次創(chuàng)意?！?/p>

那時，田震是“西北風”的主力唱將，只是沒過多久，她又煩了。

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爭相制作“西北風”的音樂，到了后期，很多作品已經(jīng)完全經(jīng)不起推敲，田震感覺十分膈應(yīng)：“這種本身做事的方式讓人特瞧不起，腦袋里有水還是怎么回事，為什么都要去做一樣的東西?！?/p>

“作為歌手沒有創(chuàng)意，總是在舞臺上晃來晃去，能反饋給喜歡自己的歌迷什么？干脆離開算了?！?/p>

“西北風”轟轟烈烈又來去匆匆，風停后，田震也隨著“西北風”一起消失了。

她去哪兒了？當時的歌迷也像現(xiàn)在的網(wǎng)友一般，每個人都在問，但誰也不知道。

多年之后，田震才自己在采訪中吐露，“就是玩去了”。

那些年，她天天泡在酒吧里，她不會喝酒，但迷上了飛鏢。

她還組了一個業(yè)余飛鏢隊，像模像樣地組織了幾場比賽，技術(shù)也馬馬虎虎，說不上好，也算不上差。

經(jīng)濟拮據(jù)的時候，她也會懊惱，為什么就不能只為了賺錢，管他什么東南西北風，但轉(zhuǎn)過頭來又覺得不合適：“關(guān)鍵是這事兒跟錢沒關(guān)系，自個兒想追求。嗨，累呀……”

她漫無目的，又渾渾噩噩地活著，這樣的時間過了三年多。

1993年，27歲的田震受邀參加了“中華曲庫卡拉OK大獎賽”的演出。

她按部就班地唱了2首歌，下了臺，誰知臺下15000名觀眾突然開始高喊：“田震返場！田震返場！”

盛情難卻，田震回到了舞臺上，她舉起話筒，沒唱幾句，突然開始哽咽。

后來她說：“其實我并不是面對觀眾很熱情啊，如何怎么的，我只是突然感覺到自己很孤獨。沒有人理解，在那一刻，我只是想掉淚?！?/p>

但她不知道的是，孤獨的路走了許久，光亮也就要來了。

1993年，田震淚灑舞臺

1992年底，一個叫陳健添的音樂制作人來到了北京，成立了一家公司，紅星音樂生產(chǎn)社。

幕后的人比不得臺前光鮮，提起這個名字，也許很多人都覺得陌生，但在早期玩搖滾的人眼中，這個名字可以說如雷貫耳。

陳健添曾是Beyond的經(jīng)紀人，他還發(fā)掘了王菲，把她帶到了香港，黑豹樂隊那首《無地自容》，也是陳健添操刀制作。

剛成立“紅星”時，陳健添在一家小賓館里租了兩間房間，一間是辦公室，另一個宿舍里，就住著公司最早簽約的藝人：鄭鈞。

到了1994年，紅星音樂生產(chǎn)社的藝人又多了一個，田震。

后期的紅星生產(chǎn)社

簽約了一年，田震整天在公司里晃晃悠悠，說要發(fā)唱片，但遲遲也沒動靜，后來，她見了陳健添都要躲著走，免得被他念叨。

直到有一天，一個來自西安的青年，敲開了公司的大門。

田震至今都對那天發(fā)生的事情記憶猶新。

當時公司開著門，正在播放美國樂隊NIRVANA的歌，痛苦的嘶吼從音響中傳出，前來面試的青年顯然也很喜歡這個樂隊，靦腆的臉上掛著一雙激動的眼。

當天，青年彈唱了兩首歌，一首后來叫《青鳥》，一首后來叫《兩天》。

“我只有兩天，我從沒有把握，一天用來出生，一天用來死亡；我只有兩天，我從沒有把握，一天用來希望，一天用來絕望?！?/p>

在他帶來的歌中，還有一首是他分別時寫給愛人的，歌詞里唱著：“我想超越這平凡的生活，注定現(xiàn)在暫時漂泊，無法停止我內(nèi)心的狂熱，對未來的執(zhí)著?！?/p>

田震聽完，眼前一亮，她立馬游說老板快把這個人簽下來——簽下來之后，這歌她就能唱了。

后續(xù)的發(fā)展也順應(yīng)了田震的計劃，這首歌被她唱到了大江南北，歌叫做《執(zhí)著》，而那個青年，就是許巍。

許多年后，許巍在演唱會上說：“當我寫第一首歌的時候，我一直特別不自信，后來經(jīng)過一位我非常喜歡的歌手演繹之后，我對自己的創(chuàng)作有了信心。所以我非常感謝第一個給我信心的好朋友，田震?！?/p>

《執(zhí)著》后來被收錄在田震于1996年發(fā)行的專輯《田震》里，這張專輯推出之后，銷量超過90萬張，創(chuàng)造了年銷售紀錄，這還不算上數(shù)不清的盜版磁帶。

這一年，田震僅僅30歲。

1996年，《田震》專輯封面
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這張專輯中，還有一首田震自己作詞的歌曲，寫出了她本人的感情觀，《野花》。

田震始終不明白，為什么男人就被鼓勵勇敢追求真愛，而女人就要含蓄地等人呵護，或者苦澀暗戀：“往往我們的文學(xué)作品把這東西稱為一種美，但放在生活當中，這種美是一種痛苦的、孤獨的美”。

她才不管，她就要在歌詞里唱出不加掩飾的直白和大膽：“如果這欲望它真的存在，你就別再等待，因為那團火在我心中，燒的我實在難耐?！?/p>

1998年，田震與崔健在西安合開了“世紀絕唱”演唱會，崔健對她說：“田震，你知道嗎？我還是第一次踏著別人的掌聲上舞臺。”

再之后，她作為唯一華人代表赴蒙特卡羅出席2000年世界音樂獎頒獎典禮，與她同臺的，是邁克爾·杰克遜與“小甜甜”布蘭妮。

這是當年轟動一時的大新聞，各大報紙版面都刊登了這則消息，但媒體問到田震時，田震卻說：“親身參與這個文化盛宴，對于我來說僅僅是如此。”

采訪者不配合媒體做話題，但很快，現(xiàn)場傳來了新的故事。

在頒獎典禮現(xiàn)場，田震始終孤零零地站在聚光燈之外，“在這里，似乎沒有人對這個東方女孩感興趣，就好像沒有人知道中國也有流行音樂”。

她穿著藍色吊帶裙走過紅毯，只有北京電視臺采訪了她，她給日本歌手頒了獎，采訪的媒體才又多出了兩位。

回國之后，有媒體找到了田震，問她音樂節(jié)的感受。識趣的藝人，要不就挽尊，要不就賣慘，但田震又說：“沒錯，的確是沒人認得我。我敢說，整個亞洲，隨便誰去都是一樣的效果?！?/p>

已經(jīng)唱了這么多年歌，她還是學(xué)不會那些彎繞。

2000年，田震參加頒獎禮現(xiàn)場

田震是一個眼里很難容下沙子的人。她自己說，曾摔壞過兩個鼠標。

一個是看到了自己的假新聞，“那些不相干的文章往我身上推，真給我氣死了”，她舉起手邊的鼠標，“啪”地摔到了墻上。

一個是看到了新聞版面，與她無關(guān)，但整個版面“就剩娛樂，沒什么文化的東西在里邊，你說這是怎么弄的，我真的特別生氣”。

于是，第二個鼠標也報廢了。

2001年，她還生了一次更大的氣，造成的余波直到現(xiàn)在，仍有回音。

那是《中國流行歌曲榜》的頒獎典禮，田震獲得了“十大金曲”的獎項。怎料田震剛一上臺，還沒領(lǐng)獎呢，先說要給大家聲明一個事實真相。

一聽這話，主辦方嚇得抓緊把田震的話筒關(guān)了。

結(jié)果田震直接扯著嗓子喊：“如果這個獎是公正的，就把話筒給我打開好嗎？”再之后，就是一段慷慨陳詞：

“就在昨天，組委會通知我，經(jīng)過歌迷投票并公證處公證過的內(nèi)地最受歡迎女歌手得獎人是我，可就在剛才我被告知，這個獎頒發(fā)給了歌迷投票率排在第二位的歌手。”

“我如果對這個獎產(chǎn)生了極大的懷疑，這個獎不領(lǐng)也罷。”最終，她怒氣沖沖地將發(fā)言的話筒放置在桌上，轉(zhuǎn)身離去。

那場頒獎禮上，她口中“歌迷投票率排在第二的女歌手”，是那英。

田震轉(zhuǎn)身離開

這次發(fā)言直接導(dǎo)致了田震與那英的“一姐之爭”，在媒體的助攻下，粉絲們由此開始了互相看不順眼的過程，哪怕兩人日后多次回應(yīng)，僅僅是對事不對人。

那英說：“主辦單位為了市場需要，提高票房收入，人為地將我和田震對立起來，這很不好?！碧镎鹨舱f：“歌壇不僅僅只有我和那英兩個人，你們不必把所有的眼光放在這類話題上?！?/p>

但炮筒已經(jīng)架起來了，粉絲們究竟是真的鳴不平，還是借此宣泄情緒，誰又能分清呢。

回過頭來看田震，她在日后回應(yīng)了這場典禮風波，她說，我不是對抗某個歌手，我只是在對抗這個時代。

那段時間，她參加了大大小小的頒獎典禮，每個電視臺都要去，不去就是“得罪人”，但每個獎在她看來都毫無意義，用她的話說，就是“一臭注水豬肉”。

她心里也明白，這些獎項也許對她的發(fā)展會有幫助，“跟不上時代的歌手很快就會被遺忘”，但她還是要喊出來：“我不怕被遺忘，我不想妥協(xié)?！?/p>

田震總覺得，自己應(yīng)該把時間放在一些有意義的事情上面。比如做幾首有民族風情的歌曲，再比如2006年，她宣布自己不再參加任何獎項評比，“把機會留給年輕人”。

而她的時間，很快也變得無比寶貴。

2001年，田震的父親去世了。

田震畏懼了這個男人一輩子，哪怕是在她已經(jīng)唱到小有名氣的時候，也會因為一句頂嘴，就招來一個巴掌。

但當他離開人世的時候，田震還是感到了巨大的悲傷。

悲傷直接影響了她身體的健康，而當她有意識的時候，已經(jīng)是2007年。

這一年，41歲的她被確診了一種名為“慢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”的血液病，這一場病也讓她正式隱退。盡管在她口中，自己從來沒有正式踏進過“圈”：“我一直是一只腳在圈內(nèi)，一只腳在圈外，并不是說跟這圈里人特別密切”。

養(yǎng)病的日子里，她撿起了老愛好——體育。

田震與體育的淵源，早已是眾所周知。

2003年，田震曾為一檔綜藝節(jié)目獻唱過一首主題曲，歌頌?zāi)切┢椒睬覀ゴ蟮呐浴?/p>

田震在春晚上演唱了這首歌之后，歌詞里蘊含的力量唱出了許多女性的心聲。足協(xié)找到了田震，想購買版權(quán)，用作女子足球隊隊歌。

一聽這話，田震大手一揮：“咱要什么錢，哥們，來唄?！贝撕?，這首歌無數(shù)次唱響在女足比賽的綠茵場上空，這就是那首《風雨彩虹鏗鏘玫瑰》。

雖說沒賺到錢，田震卻暗自高興：“終于有機會混入女足了。”

眾所周知，田震是著名球迷，但少有人知的是，田震也曾是業(yè)余的足球運動員。

從小，她就妄圖在體育上搞出動靜，她進了學(xué)校的女足校隊，但訓(xùn)練了兩節(jié)課，足球隊散了，她還懊惱：“我說混吧混吧，我怎么弄一個板凳（球員）也行啊?！?/p>

再之后，她又迷上了羽毛球。

2005年，田震應(yīng)邀成為許巍的演唱會嘉賓，那正是她對羽毛球上癮的時候。

演唱會還沒開始，她就囑咐朋友把新裝備帶到演唱會后臺，她換上裝備在更衣室里晃悠，心里美著呢：“看咱這，像一個專業(yè)運動員。”

演唱會上，她中間出場，唱完歌就立馬回家卸妝，然后直奔體育館。

體育館門口有個看場所的孩子，看見田震，愣了：“我剛剛在許巍演唱會上看見你了，你怎么在這兒呢？”

田震哈哈一笑：“是啊，我不是下來了嘛?！?/p>

田震在打羽毛球

經(jīng)歷過人生和事業(yè)的起伏，田震對“音樂的意義”似乎也沒有那么執(zhí)著了。

她說：“音樂這個東西，不一定是唱歌，它是一輩子的東西，扔不掉的。但有時候你的生活不單單是音樂，應(yīng)該有很多很多，用別的東西去填滿，你的生活得有色彩?！?/p>

亦或者，她始終執(zhí)著。就像是曾經(jīng)她說過的那句話：“作為歌手沒有創(chuàng)意，總是在舞臺上晃來晃去，能反饋給喜歡自己的歌迷什么？”

干脆離開算了。

時間回到1986年，那是世界和平年。

在中國臺灣，羅大佑組織了60名歌手，合唱了一首《明天會更好》。內(nèi)地歌手也緊隨其后，在郭峰的帶領(lǐng)下，在首都體育場合唱了那首《讓世界充滿愛》。

這其中，就有20歲的田震。

那一年，田震第一次聽到國外的歌曲，還認識了一個歌手，蒂娜·特納——傳說級的美國女歌手，被世人稱為“搖滾女王”。

田震看到她的時候，蒂娜·特納已經(jīng)快50歲了，在舞臺上依舊光芒四射。

彼時，田震心里想，我50歲的時候，會是什么樣子呢？

“中國婦女的形象必須從我們這一代開始改觀，50歲的時候，絕不能像一個老太太，毫無生氣”。

于是，她沖出家門，扯了一塊花布，送給了母親，讓她做一件衣服穿，一定要鮮艷奪目。

年輕時候的田震

時間來到今天，田震已經(jīng)56歲了。

她沒有像三十年前自己暢想的那般，花枝招展，在舞臺上叱咤風云。她收斂了性子，似乎也收起了對事業(yè)的憧憬與野心。

她愛上了旅行，去自己沒去過的城市，找自己沒吃過的食物。

在她的短視頻賬號中，遍布她近幾年走過的足跡：與朋友聚會，去玩滑翔機，去釣魚、去看海，去喂鵝。

如今，她到長沙錄節(jié)目，閑來沒事，她帶著手機，在街上溜溜達達。她買了兩顆茶葉蛋，一根玉米，對著眼前浩蕩的江水，美滋滋地啃了很長時間。

她說：“感謝時光來到了現(xiàn)在，我終于可以做我的主人。”

田震坐在江邊啃玉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