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電影《人生大事》作為黑馬總攬17億票房、2023年電影《消失的她》作為爆款總攬35億票房。時人撰文稱演員朱一龍是“中國電影未來的中流砥柱，最扛票房的人，不受類型片限制”，并認為他會“走出國門走出世界，不僅戛納，還要直奔奧斯卡”……

然而今年朱一龍經(jīng)歷了一次事業(yè)波折。

注意，是波折，不是失敗。

暑期檔由其主演的電影《負負得正》票房失利，朱一龍“扛不扛票房”的問題似乎成了顯學(xué)：

電影票房好，你就是“中流砥柱”，你就能扛票房。

電影票房不好，你就不是“中流砥柱”，就不能扛票房。

不受類型片限制？

只能說“踩低捧高”的語言藝術(shù)，對于演員是一種PUA。

“演員扛票房”倒和前陣子樊振東談飯圈文化的熱搜內(nèi)容相近：

他說：

“輸球不行，贏球也不行，對我、對隊伍、對乒乓球、對大家的團結(jié)，有百害而無一利”。

體育界飯圈文化的畸形現(xiàn)象同樣適用于影視界，這句“有百害而無一利”對朱一龍們的影響更甚。壓力給到“沈馬組合”也不見得會減輕多少，盡管《抓娃娃》目前穩(wěn)居暑期檔票房前列，但在此之前沈騰 、馬麗的部分作品同樣遭遇過類似《負負得正》的失利，那時坊間也有人說他們“過氣”“才盡”，只是當《抓娃娃》出盡風頭，各種溢美之詞掩過負面評價。

所以，演員們也要面對“看著答案寫問題”的世態(tài)炎涼。

就像樊振東的無奈：

“打球打得好好的，有成績不是某一個人的功勞，為什么有些言論看似捧人，實則殺人？”

朱一龍等也會同問。

一

負負得正

眾所周知，任何一部影視劇在市場上的成敗得失都不是“唯演員論”，題材、內(nèi)容、主題、迎合度、輿情變化等都要綜合考量。

粉絲和粉絲經(jīng)濟固然是影視劇投放前參考的市場價值，但不僅僅體現(xiàn)于此。尤其是電影，它更需要參考上映期間同類型電影競爭、觀眾分流、主題受眾和話題延展等多方面因素。

2024年電影市場有一種顯見的觀眾喜好：

要么直白、要么刺激。

年初位居票房前三的電影《熱辣滾燙》《飛馳人生2》和《第二十條》，今年三月和五月上映的《周處除三害》《九龍城寨》，暑期檔前期的《云邊有個小賣部》，以及上文提到的《抓娃娃》等（此處未計入進口片，只列舉國產(chǎn)片），以上電影話題度和網(wǎng)絡(luò)熱度都沒有聚焦演員，或者說“演員”并非主要討論熱點。

觀眾更在意電影帶給自己的觀感，同時社會輿論對影片的市場推動也是觀影的重要因素。

試想一下，假設(shè)《熱辣滾燙》在春節(jié)期間遭遇市場冷遇，是否就能簡單歸罪于“賈玲不行了”？《飛馳人生2》面對觀眾無感，也能粗暴斷定“沈騰的三板斧失效”？《九龍城寨》票房滑坡能否斷定“林峰等老港片演員被內(nèi)地排斥”？《云邊有個小賣部》無人問津可以看作“彭昱暢撐不起一部電影”？

然而票房結(jié)果依舊是“看著答案寫問題”——

筆者不否認演員的表演對電影的貢獻和助力，問題是過分渲染演員因素，無論粉絲是否在其中推波助瀾，對于演員的未來發(fā)展、衡量一部電影的市場價值，都是短視的，甚至是致命的：

尤其在當下電影票房和市場反響愈發(fā)不可測的時代，“演員”本身就等于被捆綁在一艘航于怒濤的船上。票房好皆大歡喜，票房差演員則成為口碑獻祭。

綜上，《負負得正》之于朱一龍，是失敗還是成功？

筆者認為這部電影是他拓展表演、探索藝術(shù)的嘗試。

不必過度解讀。

“演員扛票房”這個偽命題，不只是飯圈文化的畸變產(chǎn)物，也是部分資本“輕故事，重人物”的買櫝還珠。這種雙向奔赴導(dǎo)致演員今后可能迫于壓力只選擇“穩(wěn)定”而非“突破”，電影只選擇“保險”而非“探索”。

這無異于慢性自殺，絕不是“負負得正”。

二

密室效應(yīng)

和“演員扛票房”對應(yīng)的是電視劇也有“演員扛收視率”的擁躉。

曾經(jīng)坊間流傳一句話：

男靳東女孫儷。

足見演員因素在電視劇領(lǐng)域具有重要作用。

除了以上兩位演員外，劉亦菲、劉濤、姚晨、周迅、楊冪、唐嫣、劉詩詩、趙麗穎、楊紫、迪麗熱巴等女演員多次被媒體列入收視率綜合排名中。胡歌、黃軒、張譯、王凱、張嘉益、孫紅雷、雷佳音、張頌文等男演員也都是收視榜單上的常駐嘉賓。

根據(jù)權(quán)威部門統(tǒng)計，電視劇觀眾年齡段主要集中在70、80和90后這一批觀眾，約占總體收視群體的85%以上?！皟尚曰閼佟薄奥殘鰫矍椤薄凹彝リP(guān)系”長期占據(jù)小屏，同時“仙俠亂斗”“古裝懸疑”“民國諜戰(zhàn)”也擁有相當數(shù)量的觀眾基礎(chǔ)。

以上，都沒有“文藝類”電視劇的市場概念，無論什么類型的電視劇，都是有的放矢，各自收割屬于自己的觀眾群體。

電影，尤其是“愛情文藝”這種類型的電影面臨的市場風險很大，這四個字歸納代表的成功作品如《前任》系列，其確有成功前作，但后期投放也要考慮到社會環(huán)境和兩性關(guān)系的階段“性觀念”變化。何況如《負負得正》這類影片留給觀眾對情感探討的空間之余，沒有意識到它不適合今年這波觀眾的口味。

那么換個平臺是否結(jié)果就不同了呢？

智能手機的普及和各大視頻平臺的會員價格戰(zhàn)，讓“在網(wǎng)上追劇”和“進電影院看電影”的生活成本對于普通人而言具有明顯的選擇傾向。它促使觀眾自然分流，也讓電視劇較之電影有明顯的集約效應(yīng)和聚焦熱點。

最重要的是傳播環(huán)境之于影視兩者的情緒感知度：

電影面向市場，開始就要考量檔期、路演、影院排片等客觀條件制約。買了票，走進影院看電影，觀影條件、觀影體驗，對于愈發(fā)社恐的現(xiàn)代觀眾而言，恨不得人人都有一個包間，互不打擾。

電視劇不同，追劇群體隨時可以在任何場合觀看上線劇集，觀眾可以任意選擇觀看環(huán)境，不用擔心影響到別人。只要戴上耳機，就能實現(xiàn)“上班能看、下班能看、熬夜能看、洗澡也能看”的觀劇自由。

這種傳播條件促使“臉熟”的演員對于觀眾而言不僅是作品保障，在相對更加私密的環(huán)境中，也讓觀眾更容易產(chǎn)生共情和代入感，對故事主題、角色立意乃至演員本人的口碑傳播更容易發(fā)酵。

心理學(xué)上稱之為“密室效應(yīng)”，即在更加密閉的空間中，人們往往對畫面感知和情緒波動更加敏銳，對陪伴自己的“人物”更能產(chǎn)生好感。

因此產(chǎn)生了一個有趣的現(xiàn)象：

上述電視劇市場主流的題材，依照現(xiàn)今電影市場趨勢未必討喜，但在電視劇領(lǐng)域經(jīng)久不衰。不是演員給不給力，而是情緒感知度因為體驗的環(huán)境差異產(chǎn)生認知錯覺。

必須承認，和電視劇以及大部分商業(yè)片相比，有些影片不適合走商業(yè)化市場路線，或者更適合在藝術(shù)院線上映。但國內(nèi)的藝術(shù)院線每年電影票房產(chǎn)出有多少？這個領(lǐng)域任何人出演都有風險。

不過在電視劇領(lǐng)域“演員扛收視率”確實成立，話題、熱度、人設(shè)、作品……在公眾面前展露的大多還是演員的因素。

需要注意的是，“一人崩而劇崩”的情況同樣存在，在此不做贅述。

三

快樂星球

筆者認為，“XXX扛票房”和“什么是快樂星球？”都是娛樂話題，也僅限于娛樂。不能讓“市場——營銷——觀眾”中任何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做到清晰了然。

“演員扛萬物”需要參照具體的傳播環(huán)境，主觀因素與客觀因素間雜并存。無論電影還是電視劇，最終口碑憑借的還是故事的可看性。

在現(xiàn)下的部分輿論場中，“演員扛+”被刻意提升到遠超其本身的位置上。

部分粉絲對于“唯一的神”執(zhí)念太深，隨之引發(fā)的則是另一部分對“真神”無感的觀眾群嘲。在雙方罵戰(zhàn)中，幾乎無人分析一部影視劇市場反饋的客觀原因。對于保持中立且無所謂的觀眾而言，不但會對演員平添惡感，還會導(dǎo)致演員本身受到極大干擾，同時對其自身長遠發(fā)展及業(yè)內(nèi)評價產(chǎn)生負面效應(yīng)。

就像“流量”本身是個中性詞，但被許多騷操作玩壞了一樣。

現(xiàn)階段，資本看好、電影大賣，必然有一群人熱捧演員，認為他們是“中流砥柱”。

當演員歸于本位，讓故事本身的商業(yè)價值和藝術(shù)價值均值得探討的時候，“誰來扛”就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觀眾認不認可演員的表演和作品本身的價值觀導(dǎo)向。

換而言之，無論在“場外”多受歡迎，“進場”后就是一部影視劇里某個角色的扮演者，要服從整體的場內(nèi)調(diào)度。“場外”因素只具備參考價值，不是決勝因素，更不能喧賓奪主。

尤其對一部電影來說，或成或敗都不是演員能決定的，不能憑單部電影的票房“鎖死”演員的未來，認定這位演員能不能“扛”。

對演員不公平、對電影不公平，對付出辛勞的全體演職人員更不公平。

至此，樊振東所說的畸形粉絲文化，在“扛票房”這個問題上也能讓演員們感同身受：

一捧一殺，演員何辜？

就事論事，藝術(shù)長存。